上海,一个以超级高楼著称的城市。
在这些超级高楼的谷地,流淌着一条叫做“苏州”的河。
上海滩的一位文人说:“她富有且风韵万千,她瑰丽且长袖善舞。”另一位却说:“在这阔
气的都会里,她是以前的一个穷亲戚。”
越来越多的女主角从桥上跳入苏州河。
依萍看到桔色的晚霞染在黛青色的石门库屋顶上,钢筋铆成的外白渡桥,泛出醉人的光亮;
牡丹却看到破旧的船、屋,晃荡的灯影,走私的伏特加,还有娱乐场所的纠斗,以及一扇破
窗户里一对男女正在争吵的身影。
当传教士Guetzlaff坐着第一艘洋船来到上海,苏州河便真正开始了她孕育一个近现代城市
的使命。从那天起,以西藏路为隔,她的一半脸映着花花世界,另一半脸刻着风雨飘摇。繁
华和落没都到了极至。
就像《苏州河》里那个低沉的男声所说:这条河会让你看到一切,看到劳动的人们,看到父
亲和孩子,看到友谊,看到孤独,看到美人鱼,看到一个女孩从桥上跳下苏州河,看到一对
恋人的尸体被警察拖上来…
苏州河仅仅是一个虚幻的象征。
上海人提起苏州河时,往往会泛起莫名的情绪――没有值得骄傲的色彩,也没有轻蔑的口吻
。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多少年来,苏州河给上海带来的恩恩怨怨,足以完成一部色彩
斑斓的地方史志,在黄褐色的页面上泛起金绿色的惆怅。
苏州河的前身是吴淞江,是一条通海的大河,也曾一片波涛,百里浩淼。岁月的沉积使其风
涛偃息,终于成为一条静静的支流,让所有撩人心绪的历史变的面目全非。
但苏州河的现实存在,却使多少上海人为之魂牵梦绕,带着三分留恋和七分犹豫,枕着夕阳
下的粼粼波光渐渐老去。
苏州河水由西向东缓缓流入黄浦江,而上海的都市化却是从东面的河口开始的。自然与社会
的逆向冲击,使苏州河不仅仅成为上海工业化和都市化的象征,更重要的是积淀了上海人与
众不同的性格。河边曾经的农田、湿地、芦苇,一点点地被参差不齐的洋楼、厂房和商铺所
蚕食,于是上海人很快就在物质世界和精神领域的双重困惑中,找到了腾挪自如的生存法则
。西方世界旺盛的生命力和侵润性,以强悍的姿态从海口向内陆前进,却被弯弯绕绕的苏州
河销蚀成面目全非的都市幻境。
苏州河是一种象征,是日落时分那一片波光里永远无法参透的禅意。没有分明的节奏,没有
一成不变的旋律,也没有连贯的情节。苏州河是一抹若即若离的光影,和你须臾不离,却又
不知流向何方...
4月的上海,漂着很冷的雨。雨湮入苏州河,一丝涟漪都没有,岸上的人却都打着伞。
四川路桥下的河坝上,一对中学生恋人正在热情拥吻,书包和自行车斜倚着整整齐齐的马赛
克护栏,显得落寞、无聊,还有尴尬的故作自然。
南苏州路靠河的一边,显出这个城市气派的滨河景观路断断续续修起,绿化带中香樟新培的
土还没有长牢,腊梅却已在最灿烂的那一刻凋亡。
北苏州路上,挂着各地牌照的小型货车在路边接踵而停,没几步就是一个满面风尘的人,忙
碌着装货卸货。包装壳扔的满地都是,这个城市中所有收垃圾为生的人,便不失时机的前来
“淘金”。
苏州河,一段文明,一段历史,一个精神的寄托。作此联想的人一定还有很多。当以徒步来
靠近这条传说的河流时,便流露出了某种虔诚。这条窄窄的、静静的河流与高大、喧嚣的上
海丝毫不符。她在高架下静静的流淌,坐在车中呼啸而过的你根本无法亲近她。她从你身处
的摩天大楼下悄然滑过,相距咫尺的你却无法觉察她。这距离终于幻化成一个美丽的期待,
期待中有风花雪月,还有“东方水都”的世界之梦。
苏州河并未做出回应。当你真真切切面对她时,却发现她静默着。在她身上最突出的不是历
史,而是各式各样的现实。
在物欲膨胀的上海,更多人宁愿把苏州河看成是一个梦,去填补他们精神世界中最空虚的部
分。苏州河,宁愿用它的流水刷新历史,还是宁愿成为历史的稻草呢?一个外地人是没有发
言权的,而对于苏州河的了解,大多数上海人与外地人一样模糊。站在著名的外白渡桥上,
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苏州河闸,浩瀚的黄埔江就在身后,没有人愿意追寻一条默默流淌的河
。
这是一条分裂的苏州河,一半是梦想,悬在半空;另一半仍是河流的宿命,老去的母亲,成
了现代城市的孩子,穿着花衣裳,按照一个附会的意志生活。
我不知道一条河流究竟怎样才是有生命的。只是在城市的发展中,越来越多的河流正在调教
出的美丽中失去个性。
在光华路附近桥上的拱顶,一个衣着寒酸的老女人正在兜售毛蟹。离她不远的河面上,一只
孤零零的垃圾船泊在岸边。苏州河在这里拐了个弯,离开了路的方向,再也不见踪影。
今天的外白渡桥,所有的伤痛与怨恨都已经随风而去,她的钢筋铁骨已成为上海的骄傲,外
滩和黄浦江因为她而多了几分绮丽。外白渡桥的美,还用描述么?半个世纪以前的伤早已结
疤。
外白渡桥北是当时的查理饭店,纯正的英国新古典主义风格,在“日不落帝国”的夕阳余辉
掩映下,各种角色粉墨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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