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死在医学院的爱情（文学社作品）

[27274] 主题：钉死在医学院的爱情（文学社作品）

	作者： parphy (parphy)
	标题：钉死在医学院的爱情（文学社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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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贴时间： 2002年11月14日 04:44:47
	长度： 3072字

	医学院里反复纠缠的，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中学里老师就教过，福尔马林是35%到40%的甲醛水溶液，用于防腐——听上去是很遥远的概念，模糊的样子。然而，在医学院，它几乎是无所不在的，时刻散发死亡的味道。福尔马林浸泡尸体。被砍去四肢的躯干；剥掉皮肤的小孩；挖空的半个头颅，眼睫毛清晰可见；手，脚，心脏，腺体．．．．．．不过是生命过后留下的痕迹，试图证明曾经存在过。同样曾经存在过的，也许还有爱情，即使从一开始就不完整。生理解剖课，逼仄的空间。女讲师面无表情地讲，苏有一句没一句地听。抬起头，眼神轻轻一扫，满目憔悴。男的，女的，包围在林立的标本里，仿佛一具具榨干的尸。这里的女子大约注定要一生白衣的。若干年后，医院苍白的墙，充斥着消毒水与酒精气息的空气，她一袭白衣匆匆过去，夹着白的病历，神情淡漠。衣角随风翻转，花一样绽开，泄露孤独。女讲师下来，走到教室尾端，拉开一个早就放置在那儿的黑色裹尸袋，现出大堆褐色的零件，是已经过处理的干尸。整个教室散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没有人吃惊，许是早已麻木了。甚至有人轻声说笑：“像牛肉干一样！”一阵嗡嗡的笑，随即突然停止，不知为什么。整间教室被死一样的静寂包裹。女讲师在里面翻了一阵，找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开始讲解——原来是个小孩子的头颅。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苏不想看了。她把头侧过来，正好对上晋的脸。他依然保持微笑，那种不置可否的、若有若无的笑。苏忽然一阵刺痛。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苏说服自己把晋约出来。晚上，九点三十分，她在他的寝室楼下等他。苏是这样骄傲的女子，可她终于主动约男生了。不是因为寂寞——像身边太多的互相取暖的寥落的人——苏知道，她是真的动心了。敏感而忧郁的天蝎座女子，从不轻易碰触爱情，一旦爱上了，便无路可退。苏在安静中疯狂。他们一直走。夜幕遮掩下的校园有别于白天的喧哗生机。一条医学院路横穿整个校区，与窄窄的枫林路交叉，在暗中成就一个硕大的十字架。沉默，忐忑，苏随他将十字架走了快三遍。他一直不开口。苏觉得她也许该说些什么。 “晋．．．．．．” “对不起。” 她被生生打断了。猝不及防地，像被解剖刀狠狠割开。这个男人，苏有点迟钝地想，一边抬起头看他，他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那种不置可否的淡然的笑，隐隐约约。张晓娴说，爱情里反反复复的不过是三个字——“我爱你”、“我想你” 、“我恨你”．．．．．．“对不起”。女人最不愿被告知的，大约便是那最后三个字。这个男人，苏有点木然地想，他甚至都不让她说完。晋转身走开，留下苏一个人冷静。苏开始喃喃地背诵——国语、英语、日语、法语、俄语、德语．．．．．．全部都是“我爱你”。可是这个男人，他甚至都不让她说完。是谁说，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束。女讲师还在继续。苏眯起眼睛，晃晃头。真好，苏想，昨天终于过去了。从头至尾，苏没有失态过，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苏是这样骄傲的女子。走廊里有轮子碾过的声音，透过半掩的门清清楚楚传过来。苏闭上眼睛— —一具，一具，又一具．．．．．．这么多的死亡，这么多的解脱。偷偷塞上耳机，莫文蔚沙沙地唱：“爱是我唯一的原罪。” 原罪。苏微笑起来。看着身侧已经有点肮脏的玻璃缸，里面是一张男人的脸。曾几何时这也是鲜活的肉体，或许也有女子为之牵牵绊绊，如今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在福尔马林里沉睡。永远的。沉睡。张爱玲说，人活着，只有短短的几年，爱，也就是短短的几年。苏想，她的爱情，已被钉死在医学院的十字架上。不得超生。　　　　　　　　　　　　　　　　　　　　　　　　　　　　请更多关照社团板块。 02．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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